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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8月30日
方向与工具之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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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注效率领域、iOS/macOS 效率工具领域这么久，再加上做了这一年的 Power+，有一个亘古恒存的观点一直是我想讨论的。
这个观点有很多变种，早些时候有一种说法是「唯工具论」，现在更流行的说法是「只关注『器』而不是『道』」。实际上，透过说法的名目，这种观点在说的其实就是「工具与方向的平衡问题」。而且其中最主要的问题是，意识到方向的重要性的人，对只会折腾工具的人，抱有的不屑态度。
效率领域的各种方法论早已有之，但真正大范围在中国普及开来，也是借了移动智能设备的东风。按照常规来说，人们接触工具的过程应该是：
- 遇到问题
- 学习方法
- 运用工具
但是最初能迅速适应智能设备的使用者大多是年轻人，他们在还没步入社会，甚至在高中阶段就接触到了这些理论和工具。所以导致他们没有带着任何实用倾向去使用和探讨工具。这里有的人能力强，尽管需求不到，但是从方法论体系和工具的功能上都挖出了名堂。但也有人能力不强，说不好听点，混圈儿而已。
这后者，过了几年，大多是要出来讽刺新人一番的。比如分明没多少事儿，却折腾这些个任务管理工具；编辑器换了一堆，字儿没写几个；博客平台换了又换，文章却没出几篇；Work 都没有，还搞什么 Workflow……
人们在指责别人的时候，往往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。自己在这里没搞出名堂，当初自己就是混圈儿的心态，换一堆编辑器、换一堆博客平台、换一堆任务管理工具，所以他会觉得所有人也都是这样。
也因为混圈儿的人总占多数，所以这种言论会引起小范围高潮，总会引起大量转发。其实转发的人，如前面所说，也多是混圈儿的，也没写过几个字发过几篇文章，也是任务管理工具左换右换。人们惯于在指责别人的时候，对自身的问题熟视无睹。
这种对「无目的地折腾工具」的指责，从某方面来说确实是有道理的。但是无目的地折腾工具，因为折腾出别人做不到的东西而感到快乐，也非常有价值。当一个人没有把整件事想明白，只是跟风去讽刺折腾工具的新人，实际上是在否定过去那个自己的同时打压新人，会制造无意义的矛盾，影响工具探索的积极性。
方向确实更加重要
上一段说了，对「无目的地折腾工具」的指责，确实是有道理的。它的道理就是工具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，在大多时候，都是为了方向而服务的。方向、或者说路线，才是根本的（这个道理甚至可以延伸到政治领域）。
如果说，我们把工具，具象化到好马或者好车。那么这个好马和好车大多数时候，是为我们更快更舒服地到达终点服务的。如果我们最初的方向就出问题，那么这个马或者车跑得越快，离终点就越远。
那么这个方向是什么呢？这个方向，其实就是人生规划，长期的、中期的、短期的……通过人生规划，我们去判断和划分出任务的轻重缓急，决定先解决哪些再解决哪些。
人生规划的三个阶段大概是这么分类的：
- 长期的：整个人生的规划，包括健康、移民、教育、理财……
- 中期的：职业上的规划，特别是如何为公司创造仅有自己才能产生的独特价值。
- 短期的：一周或一天里工作和生活上的任务，往往以工作为主。
在判断轻重缓急的时候，可以倒着考虑：
- 短期的：先从一天、一周的工作思考，哪些是这一周我必须完成的任务。必须完成的任务有个很显著的特点——在完成它之前，你会永远想着它，它会像你胸口的大石一样压着你让你喘不过气，直到解决它的那一刻。
- 中期的：短期你必须做完的任务，往往是对你职业发展有利的事。很多人往往做一些琐碎的，上司临时安排的不那么重要的工作来拖延，这些都不属于短期必须做到做好的事。它们大多属于「不紧急也不重要」。我们必须要会为符合我们职业规划的工作制造时间，有必要的话也可以拒绝任务。你替上级零零散散印 100 次材料，也不会比你给公司做一套项目能创造更多价值。上级也不会高看你，你也不会因此有任何业务上的提高。
- 长期的：职业发展越好越快，就越有利于长期规划的实现。把短期任务里那些做完才能安心的事尽早做完，你才能放下心健身或者充电。明天就是 Deadline，你哪里有心情去做那些看起来遥不可及的事？
只要按照人生规划，定好主次任务，然后去执行就行。对应这种思路的，还有个特别简单的任务管理系统：双列表系统。
这个双列表系统里的两个列表是：
- 今天必须要做完的工作（短期、中期）
- 对于自己来说重要的事情（中期、长期）
我们每天早上起床，先按照重要程度，把今天必须要完成的工作排一遍。作出这个「今天必须要做完的工作」列表之后，就一个接一个从上到下地做。做完这张之后，如果还有余力，就去看下一个列表——「对于自己来说重要的事情」，判断其中的任务哪个应该先做，也就是按时间顺序，去一件一件做这张列表的事。
其实对于大多数人，只要能把第一张列表，也就是「今天必须要做完的工作」做完，就是很大的胜利，可以远高于学生和职场人士的平均表现。
做到这点不需要任何复杂的工具，纸笔也可以。这也就是明白方向的好处——方向只要对了，事情一件一件地做，不那么快，也不打紧。
找准方向后就是拼工具
但是，当一个人的工作密度到达一定程度，就需要他有足够的工具知识，来提高单位时间的效率了。换句话说，在都能清晰地知道自己的方向的那堆人里，拼的就是方法和工具。
先拿背单词来说，比方说有两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出国留学，打算考托福。一个人提前 1 年准备，信奉「一天背 20 个单词，一年就能背 7000+ 单词，托福词汇量不是梦」的理论。另一个人只提前 3 个月学习，但提前了解了「17 天背会 GRE 单词」之类根据艾宾浩斯遗忘曲线制定的记单词模板，而且会通过智能设备上的软件，充分利用零散的时间。他们最终的结果和差距，将会是很明显的。
任务的完成和完成效率是严重依托于工具的：
- 在具体工作的方面，要求一个人对本职工具掌握的深度。这个深度决定了他可不可以做一项工作，以及他做的速度如何。
- 在更复杂的工作体系里，要求一个人对自动化工具和服务掌握的广度。这个广度决定了他能够通过自动化缩简多少步骤，提高百分之多少的效率。
其实在复杂的工作体系里，除了完成任务之外，还有一项特别重要的工作是追踪任务的完成情况。用最基础的工具，比如说纸笔，归档和调出都是极其麻烦的事。但用现代的工具，这个工作就变得方便许多。
其实这个道理也很简单。对于打仗来说，战略当然重要，「农村包围城市」、「持久战」……都是战略。但是只有战略，没有人，没有枪，不行。士兵素质不一样，装备精良程度不同，作战效果也不一样。
所以只是意识到了方向的重要性还不够，还需要把工具给擦亮磨利，在最短的时间内，把任务按质按量做到位。
工具影响思维框架
到这里，得出的结论好像是——方向为主，工具为辅。但我个人并不完全是这个意思。
其实工具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——突破我们思维的范式。
有个著名的故事是纽约时报 1894 年说「50 年后，伦敦的每条街道都将被埋在九英尺的肥料下。」这件事被称为 1894 年的「大马粪危机」。这就是在有限的工具下去思考战略的结果，你无论如何不能想像得到，你不知道的工具，会带来什么样的变化。
确立日心说的关键道具是伽利略的望远镜，1945 年 8 月 6 日原子弹轰炸广岛长崎，9 天后（8 月 15 日）日本天皇裕仁发布诏书，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1 ……没有人造卫星我们无法实现 GPS，不知道 IFTTT 的人不能简单地在 RSS 里打个星标就把文章发到稍后读服务，或者在稍后读服务里打个标签就把文章发到 Evernote……
工具是人类在肢体和脑力上的延伸，它们会像一张网上的各个节点一样，互相关联、互相影响，发挥 1+1>2 的作用。知道的工具越多，这些「工具节点」之间产生的可能性也就越多，能够应对和解决的问题也就越多。同时，通过工具解决越多问题，就会越发加强这个人的「工具意识」，他会把这张工具网埋在他的意识深处，成为他思考问题的一部分。他可以瞬间下意识地通过工具和服务缩短流程，下意识地通过方法提升效率。
而增加这些「工具节点」、培养「工具思维」的方法。就是要做到前面我们批判的那种「没有方向的折腾」。这种「没有方向的折腾」和那些混圈儿的不一样。对于一些人来说，这种「没有方向的折腾」是他们「游戏」的方式，他们没有因其而痛苦，反而因其感到轻松和快乐。
这种人就是能在工具上玩出名堂的人，这些人有些是很低调的，因为他们没觉得自己在做什么很困难或是复杂的事。所以群嘲新人「唯工具论」时，这些人往往不会参与。
他们也许会意识到方向问题，也许不会，但对于他们来说，方向并不重要。重要的是他们的「游戏」，可以延伸扩大工具能力的范围，使过往的不可能变为可能，使过往的不方便变成方便。
也许从实用主义来看，他们最初做的一些东西，本身用处不大，可以用到的人不多。但这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没有照着实用主义的目的来做事。他们的无心插柳，会扩大我们可以使用的「工具网络」，增加这个网络上的「工具节点」。它们总有一些，会在未来的某一刻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。
所以，对于「无方向地折腾工具」要区分来看：混圈儿的，说风凉话的，没必要搭理，这些人厌恶的其实是自己；而有天分的那些人，他们的折腾本身，就能带来价值，应该给他们良好的氛围和尊重。
从工具练就「拆分能力」
在上一个阶段，我们大概又可以得出一个新的结论，是——对大多数人来说方向为主，工具为辅；对有天分的折腾者，由他们去。
这其实也并不完全是我的本意。
因为在这么久对这些领域的观察里，我发现一个问题——工具玩得转的人，学方法找方向的时候如鱼得水；搞不定工具的人，学方法学成纸上谈兵，学成玄学。对工具和方法研究得透彻的人来说，方向不那么难找；而对工具和方法学不会、研究不到位的人来说，方向找到了也是糊的。
其实自动化这件事，它需要的一个基本能力，就是对一个复杂任务的拆分能力——拆分、排序、制作流程、考虑例外、处理例外、精准实现目标。
这个拆分能力，对什么事来说都很重要。拿工作来说，有这么两个人。一个人接到项目后，第一反应是脑子一轰，压力起智商溜，不知道从何处入手，不知用谁，不知道用什么工具，马上开始想反对意见打退堂鼓。而另一个人，接到项目后马上对项目进行分析拆分，可以瞬间拟定出每个步骤的人力安排和合适的工具，乐于面对各种会遇到的挑战。我们也很能看得出这两位日后的发展前景。
而且麻烦就麻烦在，这个拆分能力并不是人思考问题的传统方式。我们看东西总是一体的而不是拆分的，我们看到手机，看到的是「一个」东西，而不是一堆电路板、玻璃、摄像头、电线的结合。我们看一个人好看，看得是整体感觉，而不是发型、脸、衣服、裤子、鞋子、包……
哎？等等。有人可能会说，我看一个人就是看他的发型、脸、衣服、裤子、鞋子、包……这些啊？这就对了。这说明，拆分能力是可以训练出来的。普通人听一首歌，了不起了能分出个编曲和人声。但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或者制作人，他不仅能听到各部分的乐器，他甚至可以在听的时候，在音乐的每个环节去增删乐器！
每个领域的专业人士，都是拆分该领域任务和作品的高手。如果你在你的领域有这种拆分能力，你就可以刻意地尝试把这个拆分能力运用到其它领域。
而培养出我的拆分能力的，实不相瞒，是 URL Schemes。我并没有编程基础2 ，是 URL Schemes 的出现让我突然意识到，我手机这些操作，它之间的步骤关系：当我没有按照应有的步骤去写 URL Schemes 的时候，这段儿 URL Schemes 就必然会失败。
后来，URL Schemes 培养出的拆分能力顺利地在 Workflow 的时代开花结果，让我在学习和摸索这个新工具时完全不需要思想基础，并对拆分的认识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，也让我写出了十几篇 Workflow 的文章。
这是工具带来的思维方式上的变革，而这个思维方式的变革可以让我在分析方向的时候看得更加清楚。
结语
至此，我想我表达清楚了，我对「工具和方向」这个问题的完整想法。
方向是重要的，而且可以说占大头儿。方向没有问题，工作做得慢一些稳一些，问题也不大，甚至会活得又好又轻松，强过很多看不清方向的人。当方向出了问题，轻则事倍功半，重则南辕北辙。
但是，当竞争进入了更激烈的领域，工具的重要程度将相应提高。工具决定了效率、工具能帮我们从基础开始练就「拆分能力」、工具也决定了思维框架的大小。
整体来说，既要重视方向，也不能忽视单位时间的效率。方向需要时刻调整，工具需要不断精进。两者虽说相辅相成，但工具对方向起到的支撑作用更大。「重『道』轻『器』」的论调，实在可以休矣。
- 也有说法是美国在二战要结束时研究出了原子弹，换句话说原子弹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株稻草。有这种想法的话不妨想想日本、或者德国如果先造出原子弹会如何。 ↩
- 好多人认为我是程序员，哈哈哈…… 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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